曾子曰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先跟大家讲一个跟这一则内容相关的故事:
晚清时期,在他的倡议下,中国建造了第一艘轮船,有了第一所兵工学堂,印刷翻译了第一批西方书籍,安排了第一批赴美留学生。
可以说他是中国近代化建设的开拓者。
他是政治家、战略家、理学家、文学家、书法家 ,也是湘军的创立者和统帅,这人是谁呢?没错,他的名字叫曾国藩,初名子城,字伯涵,号涤生,号称是孔子学生曾子的第七十代子孙。
而说来也巧,曾子那个最有名的“三省吾身”的教导,居然在两千多年后,被他的后世子孙——曾国藩实践得几近完美。
曾国藩出生于普通耕读家庭,自幼勤奋好学,6岁入塾读书。
8岁能背四书、诵五经,14岁能读《周礼》《史记》《昭明文选》。
道光十八年(1838年)中进士,入翰林院。
他一生修身律己,以德求官,礼治为先,为后世留下过《治学论道之经》《持家教子之术》《冰鉴》《曾国藩家书》等著作,左宗棠评价他:“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
”***曾说:“予于近人,独服曾文正。
”蒋廷黻则讲:“吾人之所以佩服曾国藩,诚以其眼光远大。
”
然而,曾国藩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毛病非常多的人,比如他曾经也很傲慢、浮躁、不诚、好色、脾气不好......
后来,他又是怎样改掉自己身上这些坏毛病的呢?答案是,在他的父亲和老师的影响下,他仅仅通过不间断地写反省日记这种方式就把自己那些坏毛病逐渐改正过来了。
历史上坚持以记日记这种方式来修身的人很多,效果最明显的则是曾国藩。
曾国藩是一个惯于反省自己的人,他修身养性的主要方式便是每天抽出时间来静坐,认真写忏悔日记,所记之事,不论巨细。
现存的曾国藩日记,始于道光十九(1839年)正月初一,止于他去世当天,即同治十一年(1872年)二月初四,时间跨度长达34年。
《曾国藩日记》原文,我随便列举几篇——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二日日记云:
午正,金竹虔来长谈。
平日游言、巧言,一一未改,自新之意安在?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三日日记云:
一早,心嚣然不静。
……默坐,思此心经常有满腔生意,杂念幢幢,将何以极力扫却?勉之!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七日日记云:
本日说话太多,吃烟太多,故致困乏,都检点不出来,自治之疏甚矣!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四日日记云:
因心浮,故静坐,即已昏睡,何不自振刷也!
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初四日日记云:
早起,读《易经》震卦,无所得。
午初,人欲横炽,不复能制,真禽兽矣。
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初八日日记云:
醒早,沾恋,明知大恶,而姑蹈之,平旦之气安在?真禽兽矣!要此日课册何用?无日课岂能堕坏更甚乎?尚腼颜与正人君子讲学,非掩著而何?辰正起,读旅卦,饭后,读巽卦,一无所得,白文都不能背诵,不知心忙甚么?丹黄几十页书,如勉强当差相似,是何为者?平生只为不静,断送了几十年光阴,立志自新以来,又已月余,尚浮躁如此耶?
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廿七日:又说话太多,且议人短。
细思日日过恶,总是多言,其所以臻多言者,都从毁誉心起。
欲另换一人,怕人说我假道学,此好名之根株也。
......
这是一个何其敢于正视自己缺陷,甚至阴暗面的人,又是何其一个有强大愿力想让自己变得更完善的人!
“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反于身”,“多言必败”,这些道理他也是从生活小事的反省中澄明于心的。
如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九日:晡时,赴小珊处。
小珊前与予有隙,细思皆我之不是。
苟我素以忠信待人,何至人不见信?苟我素礼人以敬,何至人有慢言?且即令人有不是,何至肆口漫骂,忿戾不顾,几于忘身及亲若此?此事余有三大过:平日不信不敬,相恃太深,一也;比时一语不合,忿恨无礼,二也;龃龉之后,人反平易,我反悍然不近人情,三也。
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反于身,此之不知,遑问其他?谨记于此,以为切戒。
他曾在给弟弟曾国荃的信中说道,“古来言凶德致败者约两端:曰长傲,曰多言。
丹朱之不肖,曰傲曰嚣讼,即多言也。
历观名公巨卿,多以此二端败家丧生”,“凡傲之凌物,不必定以言语加人,有以神气凌之者矣,有以面色凌之者矣。
温弟之神气面色之间有蛮很之象,最易凌人”,这明是教育弟弟,实则是“见不贤而内自省”式的警醒自己。
曾国藩反观反省自己总是能抓住重点,比如这个“傲”,也即孟子的“好为人师”,正是人最急切该改的缺点,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
” 王阳明先生也说过:“千罪百恶,皆从‘傲’上来。
傲则自高自是,不肯屈下人。
故为子而傲,必不能孝;为弟而傲,必不能悌。
”
对于反省出来的自身这些缺陷,他都强力责备自己,及时忏悔,并不断研究出诸多适合自己的可付诸实践的更改措施来及时改正,如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廿三日日记云:
自立志自新以来,至今五十余日,未曾改得一过,所谓“三戒”、“两如”及静坐之法,养气之方,都只能右,不能行,写记此册,欲谁欺乎?此后直须彻底荡涤,一丝不放松。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务求息息静极,使此生意不息,庶可补救万一。
慎之,勉之!无徒巧言如簧也。
讲人每天要“三省吾身”的曾子,即是被后世称为宗圣的曾参,亚圣孟子的学说就多是从其传承发展开来。
他的主张主要集中在“人为贵,孝恕忠信,修齐治平,内省,慎独”等方面,他一生人格独立,不苟权贵,重教育,看淡利(庄子说他“彼视三釜三千钟,如观雀蚊虻相过乎前也”)。
孔子临终前将其独孙,也就是孔鲤之遗孤子思亲自托付于他,足以说明孔子对他的看重。
“自省”这一概念早在《礼记·乐记》里即有类似的表达,“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这其中的“反躬”即是自我反省之义。
自省是主动通过自我意识来省察,反思,并精简,改正,更新自己言行的过程,朱熹在《四书集注》中说“日省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也是这个意思。
曾子回口认力行“自觉自省”这一主张。
反躬自问,不间断地及时反省自己的言行,是他每天完善自我的必修课。
孟子更是多次强调:“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荀子在《荀子·劝学》中把曾子的“自省”这一修身泄高精法则进一步扩大,延伸,他说:“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已,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谈到“自省”的具体组顶细化操作时,先师孔子也早有:“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论语·里仁》)“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论语·卫灵公》)
李世民说:“以铜为镜,可整衣冠;以人为镜,可照得失。
” 唐太宗之所以能开创大唐盛世,主要就是他的自省意识强,不刚愎自用,善于兼听旁人的批评和见解。
魏征在他面前两百多次直陈他的过失,他都虚心接受并及时反思更正自己。
直到晚年,与他一起打江山的这些敢于向他直谏的大臣都先于他离世,他也依旧没有放弃对自我的反省。
晚年的一时膨胀导致他犯了生活上过度奢侈糜烂的错误,他认识到后,于静时一边自我反省一边于书中对太子李治教诲道:“吾在位以来,所制多矣。
奇丽服,锦绣珠玉,不绝于前,此非防欲也;雕楹刻桷,高台深池,每兴其役,此非俭志也;犬马鹰鹘,无远必致,此非节心也;数有行幸,以亟劳人,此非屈己也。
斯事者,吾之深过,勿以兹为是而后法焉。
但我济育苍生其益多,平定寰宇其功大,益多损少,人不怨;功大过微,德未以之亏。
然犹之尽美之踪,于焉多愧;尽善之道,顾此怀惭。
况汝无纤毫之功,直缘基而履庆?若崇善以广德,则业泰身安;若肆情以纵非,则业倾身丧。
且成迟败速者,国之基也;失易得难者,天之位也。
可不惜哉?可不慎哉?”(《帝范》)
吾日三省吾身,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非易事,能锲而不舍将其进行到底的,一定是立志坚定之人。
老子在《道德经》第七十二章中说:“吾言甚易知也,甚易行也;而天下莫之能知也,莫之能行也。
” 知本在行中,有践行加持的知,才是真知。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只有持续知行合一的“三省吾身”,才是真的“三省吾身”。
甲骨文中,“省”和“眚”是同一个字,战国后才开始分开表意。
“眚”,甲骨文、金文中,它是由一个代表眼睛的“目”和一个代表草木发芽生长的“生”组成,表示专注于细小之处,有的金文再加一个心,强调对自身本性的觉察。
以此“省”的造字本义是:在内心反思自己的过失,经常自察自警。
《大学》有云:“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韩非子讲,“千里之堤,以蝼蚁之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老子说:“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一个人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如果不从最根本的地方入手,就永远只会白费力气,无法抵达光明的彼岸;如果不学会时常反观,反省自己的言行,“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就永远会被那些容易忽略掉的细节所连累,无法有大的进步和升华。
好比一颗树,你如果不把它的根养好,不让其根深柢固,那它是不可能有枝繁叶茂,高耸入云的那一天的。
修身是一个人的立命之“本”,而强大的自觉反省,改过自新力又是一个人修身的最佳得力处。
一个人,也只有从生命最佳得力处下足功夫,他才能轻松创造出生命的奇迹,开辟出一个比一般人更为灿烂的一生。
曾子说:“我每天多次反省自己:为人做事有没有尽自己的心?和朋友交往是不是足够诚信?老师传授的知识,我有没有在生活中将其好好实践?”
最后,我们一起再读一遍: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