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巷片区历史寻踪》之八：明月池
本文原载《吉祥巷片区历史寻踪》
明月池在藩城堤下，北与堤下街相连，南与濂溪里相接，为长沙市开福区一弯曲形街巷。在一民宅墙头存有两块清代碑刻，左石碑上书“咸丰四年众姓公井”，右石上书“同治三年水来庙”。这两块石碑均与“明月池”有关。明月池旧为一古井池，井水甘洌，是旧时附近居民主要饮用水源，因从不干涸，故立“水来庙”以祀。碑不远处尚存废弃的古井一口，当是明月池遗迹。在明月池今一民房上又发现竖排单列的“古明月池”石碑一通。
古明月池碑
明月池的来历可追溯至五代时期。据《渔隐丛话》引《西清诗话》所记，五代时楚王马殷踞潭州，其子马希范建明月圃，常与幕客在园圃中饮酒赋诗。马楚王国天策府十八学士之一徐仲雅诗云“凿开青帝春风圃，移下姬娥夜月楼”。马希范虽极奢侈，但十分爱才好文。他仿唐太宗李世民设天策府文学馆之先例，聘徐仲雅、廖匡图、李宏皋、何仲举、徐东野、刘昭禹等18人为学士，号称“天策府十八学士”。他们常在天策府、会春园、明月圃聚会作诗。
徐仲雅，字东野。其先祖秦中（旧称“关中”今陕西中部平原地区）人，五代时迁居长沙。事马楚，为昭顺军观察判官。判官为观察使下以资差遣的中级官员。后为天策府十八学士之首。他在马希范所建的会春园的游宴中，常常“赋诗上觞，昼夜无节”。《湖湘故事》云：“马氏作会春园，开宴，徐东野作诗，有数联”，当时所称，云“珠玑影冷偏粘草，兰麝香浓却损花”“山色远堆螺黛雨，草梢春戛麝香风”“衰兰寂寞含愁绿，小香妖娆弄色红”等。马希萼赐死马希广后，徐仲雅杜门不仕。
刘昭禹，字休明，桂阳人，在湖南累为县令。马楚时，任容管节度使推官，掌勘问刑狱。后为天策府学士，终岩州刺史。他长于五言诗，常常在静中苦思而得。所谓“句向夜深得，心从天外岿”。创作态度严谨，自谓“五言如四十贤人，著一屠沽不得。”他的《送休公归衡》等，不但朗朗上口，且寓情于景，传诵一时。诗曰：
草履初登南岳船，
铜瓶犹絵北山泉。
衡阳旧寺春归晚，
门锁寒潭几树蝉。
刘昭禹存诗集1卷，《全唐诗》载其诗9首，诗名有《括苍山》《忆天台山》《冬日暮国清寺留题》《灵溪观》《怀华山隐者》《赠惠律大师》《经费冠卿旧隐》《闻蝉》《送休公归衡》等。这些诗虽“皆铅华歌舞，媚一时尊俎尔”，但也不乏佳作，如《晚霁望岳麓》：
山西斜日边，峭入几寻天。
翠落重城内，屏开万户前。
崖嵯危溅瀑，林罅静通仙。
谁肯成功后，相携扫右眠。
天策府十八学士形成了一个湖南古代史上不多见的文人群体，并衍化为一种文化氛围，超出长沙范围而影响到整个湖南，在乱世中这实在是一种难得的文化景观。
以“明月”名池还有一说。明崇祯《长沙府志》载：“明月池世传在长沙星下，故不涸。宋政和中令取醴陵明月石置池上，因名。”
明月池古井遗迹（今无）
明崇祯十六年(1643)八月二十五日，张献忠率大西军攻陷长沙，守城推官蔡道宪被捕，从役9人被杀。蔡宁死不降，被张凌迟处死在明月池，年仅29岁。清人易雄郊《咏明月池》诗云：
盈盈一池水，千古忠臣血。
欲吊忠臣魂，翘首望明月。
清人张雄图亦有《明月池》诗云：
小池如井刚三尺，
传道千人饮不竭。
一碧涵天不染尘，
只缘曾沁江门血。
中国最早的女***员缪伯英（长沙县人）之父缪芸可对蔡道宪崇拜之至，作有《题古明月池》4首，录前二首如下：
池中片石留明月，
照澈湖光几百年。
洗尽苌魂湘水碧，
江门遗迹倍苍然。
长沙自古多名胜，
青史流传一蔡公。
闲寄天心望城阙，
千秋凭吊此孤忠。
诗中“江门”即蔡道宪的号。明月池遂成为旧时士大夫仰慕的名胜之地。
蔡道宪画像
蔡道宪（1615—1643），字元白，号江门，福建晋江人。明崇祯六年（1633）入县学，中举人。十年（1637），参加会试，中进士。授云南推官，因守制未赴。性孝友，讲气节。十四年（1641），改授长沙府推官，在任锄暴雪冤，爱民课士，颇有官声。十六年（1643），张献忠大西军进击湖南，初秋攻克岳州，明军闻风皆溃，又攻长沙。蔡道宪以孤城独守。总兵尹先民出城投降。城陷，蔡被俘，因拒降，被磔而死。谥忠烈。
蔡道宪被俘后，大西军将领深为他的孤勇忠烈所感动，连忙走下台阶，劝他投降。蔡道宪不为所动。大西军又派降将尹先民来劝说，却遭到蔡道宪的痛斥和殴打。大西军见他不降，砍断他的手足，甚至剜眼劓鼻。蔡道宪受尽酷刑而始终不屈。其时不少大西军将士也为之咋舌叹息，并为之感叹：“南朝仅见李侍郎也。”将他比作南宋末年为抗击蒙古军队、保卫长沙的潭州知州李芾。蔡道宪就义于明月池后，他的仆役凌国俊脱下衣服，将他骸骨包裹，葬于城南醴陵坡（今里仁坡天心街），然后上吊以殉。
以后蔡道宪被历届湖南巡抚誉为“忠臣烈士”，立祠以祀。蔡忠烈祠先在里仁坡，后迁路边井，与抗清殉国的长沙太守周二南合祭。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拜蔡公祠》诗曰：
烈心歆匪石，笃意悲逝川。
怀沙无归魂，惜兰非天季。
寸念付两情，哀羡交不捐。
徘徊依榱桷，傺侘随湘烟。
绿莎生庭际，春云相凄暄。
良运既不留，英华奚久延。
顾此萍梗姿，屡婴波蔓牵。
愉惬安可期，昭灵或相援。
里仁坡蔡道宪墓